我亲爱的朋友常说新疆的喀纳斯徒步之旅是她们行走生涯中一个崭新的篇章,第一次长时间地徒步,第一次扎营露宿,第一次因信仰和友情结伴而行。八月的喀纳斯远没到最美的时节,但我却毫不夸张地说那是最好的时光,因为从此我的行走有了另一个意义,为了长久缔结的友情,我在所行的路上尽情思念你们。
离开湖边小镇有两个选择。沿着美国境内最大的湖泊一路蜿蜒北上,时刻让一汪蓝碧相交的湖岸线谋杀你被印象派和江南水乡的氤氲之气折磨得思乡的眼光。或者穿越松树和桦树守卫的茂密森林,看阳光被密林阻挡聚焦在乡村公路上,当前方的景物时刻蒸腾漂浮时,闯进这一片明亮的绿色里。如果你知道我们的目的地是在山脚下绵延湖岸数百英里的沙丘时,你不会责怪我们的选择,而我也早已忘记那个手执方向盘的男子本出于乡野,直到我们一路沿着土路没进深林时,才在他幸灾乐祸的笑声里看到他久违的野性。
密歇根州的口号是“纯粹的密歇根”(Pure Michigan),除了是个享乐的地方,人和自然也高度融合。森林的隐居者们开出了林间的小道,除了那条偶见车辙印的黄泥路,你甚至看不见一个邮箱,一点人的踪迹。也有路边的屋子,偶尔摆着孩子的滑梯,门口支着房车,多半是置了度假产业的主们。美国的乡村公路是浪子回家寻找初恋的路,John Denver的歌声于我们却是另个世界的怀念。看惯了周围的景色,乡村公路的交通设置吸引了我们。双向单车道的道路蜿蜒起伏,为了方便超车,道路在双方视线开阔地带设置超车线,一旦进入弯道或视线受阻立刻转回双黄线。为了防止驾车疲劳,车道的黄白线都类似减速带的设置,一旦偏离车道,轮胎就发出巨大的摩擦声。小崽很快熟悉了路上的交通标志,他认真地提醒爸爸”Do not pass”或者“Pass with care”。 比起中国险象环生的山道和无限速的县道,乡村公路绝对是个事故低发,相互礼让的地段。负重的房车一见屁股后跟着慢行的小车们,立马在路肩上避让。
我还记得那年在阿尔泰的鲜花牧场边瞥见高山湖泊时的惊艳,那片静谧之地让骡马群畜都安息躺卧,只有高原的山岚猎起缕缕马鬃和我们艳色的围巾,如同一场无声的敬拜,在等候着造物主的亲临。而此时当我们的车突然驶到路的尽头,那片不带一丝海的腥咸之气的湖面扑面而来时,我似乎又一次体会美国式的简单和热情所带来的快乐。人群密集的海滩和处处洋溢的假日气氛让我们一下子回到了“世界”里。这片自19世纪末就开始成为度假胜地的沙丘公园因着巨大如金字塔般的山丘坡地和所环绕的密歇根湖及零星的几个内湖而出名。原住民所赋予它的名字更是带给这片土地神奇的色彩–睡熊湾。据说湖对岸的威州森林火灾迫使熊妈妈带一对熊崽强渡密歇根湖。熊崽们精疲力竭未能抵岸,熊妈妈抵达后苦苦等候,终如同“望夫崖”的结局一般,巨大的沙尘覆盖了蜷缩在岸边等候的熊妈妈,造就了这片奇绝的沙丘胜景。
不过对于露营者来说,重要的不是欣赏美景,而是尽早搞定一个宿营地。在七八月份,宿营地的一席之地就如同演唱会的票子一样难求。尤其一些位置便利的营地为了公平起见,以先到先得为原则,没有预定一说。所以,当我们在D.H.DAY 选定一块地后不久,营地外就挂出了客满的标志。每个宿营单位大约50平米,加上一个停车位。内有一张野餐桌和一个篝火槽。我们的营地约有80个营位,密密扎扎,炊烟缭绕,犹如置身一个山寨。第一次看见露营者们奢侈的房车设备将一个家所需要的一切重现在这个连厕所都没有冲水的山林间;第一次看见一个独行客带着蟹篓般轻便的帐篷隐于“市”中,一壶水,一本书,一把折椅,就享尽了世间逍遥;也第一次在次序井然,自我管理的营地里听到婴儿的哭声。美国开拓者们的精神确实以另一种方式存留至今,只不过四轮马车换成了汽车而已。宿营绝不是仅是年青的背包客们的特权,相反宿营客们绝大部分是家庭。孩子们帮着支帐篷,打水,甚至劈木柴烧火,妈妈们或者祖母们带来漂亮的桌布和各类鲜花装饰,把野外生活的粗糙变得如此精致。也许我们只记得带孩子出门的麻烦,记得一路保护他们,要求他们摆出各种造型,但另一种成长记录的方式却是在彼此享受中教导一种生活的态度,学会生存,学会相爱。
实在不愿意在晒得炙白的沙丘上耗尽体力,我们沿着山道眺望这片浩瀚的湖湾。很难想象这里大部分的土地和港湾都曾属于私人,后来又纷纷捐给了政府,成为国家公园供公众游玩。而门票和宿营费一起不过百元人民币。
避开白日海滩边的人群,在日落时分看小儿踏浪。落潮的海滩遍满了贝壳的印记,一条机警的大狗眯着眼睛等日光在它快闭合的瞳孔里散尽余辉,主人的小说还没翻尽,惊天的秘密快要昭告天下,也许结局是一场盛宴,主人就该记起我的辘辘饥肠。看那凉风,已熄灭了主人的烟卷。我爱这夕阳下的湖景,不是因为这片迷人海滩独属我,而是见过日出和日落时的湖景便能理解诗人说”从日出之地到日落之处,耶和华的名是应当赞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