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总是在跑过那群美声合唱团的时候,刻意放慢脚步。他们无伴奏的声音在过江桥洞的共鸣下被中和了人为的尖锐,抹去了换气时的失调。他们常唱着低婉的哀歌,好似白文公对商女的回应,把青春的蹉跎、人世的沧桑唱了一遍又一遍,却医不好伤心人。不管寒冬酷暑,他们在霓虹灯下读乐谱时低头的羞赧,都让人莞尔驻足。还有那些踩着“风火轮”永远不怕摔跤的孩子,那些林荫下携手漫步的情侣,那些看着里程数不敢停歇的跑者,他们都让这黑夜赏赐的清凉格外缤纷。
但我曾如此厌倦夜幕下城市的喧嚣和无处不在的“市民之夜”。我以为他们每夜的欢庆不过是焦虑中对不安定的释放,我以为临到这个世代的巨大孤独感只有少数人感知了,而其他人不过是在娱乐至死的纵情里表达着对神圣事物的冷漠。
作为那少数中的一个,我在一个寒冬的正午跑上滨江长廊的主桥。冷冽的寒风强烈地刺激着我的喉咙,每一次呼吸都是心肺和寒冷的搏击。当我艰难地上到桥顶时,一抹温柔的日光突然照住了我,轻柔而温暖地引导着我迟缓的脚步。我想起撒迦利亚为施洗约翰的祷告,“因我们神怜悯的心肠,叫清晨的日光从高天临到我们,要照亮黑暗中死荫里的人。把我们的脚引到平安的路上。”(路1:78-79)正午的阳光与我就是从高天临到的日光,带着医治的功效和公义的呼召。
我突然明白这日光之下并非只有祸患和灾难,庸碌的生活中并非没有道成肉身的同在和怜悯。而我在自以为义的道上生发的焦虑探询,实在是更深的宗教冷漠。我若未先爱上这个城市,又怎能体会罪中神的恩典。潘霍华曾在他对路加福音的释义中说,“相比空虚的祷告,妓女和强盗更靠近福音的核心”。我所发的祷告何尝不因对人群和城市的失爱而苍白空虚呢。
于是,我不再惧怕在欢愉的人群当中穿行,我如同一座在喜宴上移动的圣殿,被居于其中的圣灵引导着奔走在人群中。那神的灵听过伴侣耳边呢喃的爱语,明白唱吟者灵魂的哀歌,也在舞动的肢体中观看过灵魂的形状。只是我这在罪荫中的人,总是看不见,也听不见。但从此,我为他们的祷告带上了爱和盼望的滋味。
从冬日跑进夏日,我在跑步中遇见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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